来孝感的第32天,风很大,呼啸着掠过天空。
安静的城市,偶尔驶过空旷大街的摩托,听声音像是列车由远而近。
其实,窗外的武孝城际铁路线上,我从未见过列车飞驰。
两天前,从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新城院区采访结束,我选择穿过武孝城际铁路的桥洞,步行返回驻地。
阳光温热,近3公里的路程,我走了一个多小时。
偶尔会有戴着红袖章的疫情防控人员擦肩而过,更多的是我的走动,惊扰了行道树上的鸟儿,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。
如果没有疫情,这3公里的路程,应该是车水马龙吧?武孝城际铁路上,列车也将搭载着南来北往的旅人,驶过一望无垠的江汉平原。
如今,桃红柳绿,我的影子却孤单。
缓步而行,微信上有消息传来:“才知道你去了孝感,照顾好自己!你也是逆行的英雄!”
发来消息的,是一位高中同学,多年未曾联系。
我站在G107的路牌下,看着孝感3月蔚蓝的天空,想起《鼠疫·局外人》里的一句话:“这一切与英雄主义无关,而是诚挚的问题。”
选择一份职业,有荣誉,自然也有责任。
我是一名记者,疫情当前,理应坚守一线,这与英雄主义无关。
还记得1月25日、正月初一,我在云南岳父母家中过年,妻儿、孩子的两个舅舅,还有随我行至云南的两位同学及其家人。
那一天,一家团圆、其乐融融。
其实,两天前武汉封城。心中隐隐有某些预感,当天我就在报社工作群里留言:如果需要到一线采访报道,算我一个!
不曾想到,正月初一这天,孩子的两个舅舅,比我更早接到了返岗的通知,他们一个是警察、一个是医生,责无旁贷。
正月初一的晚餐,因为孩子两个舅舅的离开,气氛有些压抑。
压抑的气氛里,我的手机响起。没有意外,第二天,我将自驾1200余公里赶回重庆,“疫”线采访报道的工作等着我。
接完电话,我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水。两个儿子已经奔赴一线,女婿也将启程,如何不让她担心?
我不知该如何安慰,再多的言语都苍白无力。
却是父亲给予我鼓励:“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,我们会照顾好球球(儿子的乳名)。”
是的,当千千万万个我们奔赴一线,背后是千千万万双牵挂的眼睛。他们给予我们勇往直前的勇气和信心,也照顾我们的父母妻儿周全。
于我,孝感之行或许凶险,却也是“该做的事”。
《说文解字》言:“史,记事者也,从又持中。”
在我看来,记者与史官有很多共通的地方:记事者,不亲临现场,如何记事?
只有亲临现场,我才能看到无数白衣天使在这场战“疫”里前赴后继,才能看见他们脸上的压痕心里的伤,才能看到危难时刻国家的脊梁民族的魂……
我不是英雄,我记录英雄,讲述英雄的故事。
刘景仑、刘煜亮、刘华、张雷、李蕊、杨晓娟、王杰、唐晓铃、彭松、王文斟……在孝感,他们直面病毒、抢救病患,从未顾及自身安危,却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己为“高危人群”,努力与记者保持距离。
我努力记录每一个人的点滴故事,努力记录更多人的故事,努力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故事……
然而,无论是我还是在孝感的其他媒体记者,有限的篇幅、有限的时间和精力,有限的文字表达,都不足以将故事讲述哪怕千万分之一。
他们才是这场战役里的英雄,告别妻儿老小,放下儿女情长,放弃见亲人最后一面……
记得2月26日,采访了5位1997年出生的护士,这是重庆赴孝感支援队里年纪最小的五朵小花。
虽然戴着口罩,但她们的眼睛里,都闪烁着青春的气息,都洋溢着自信乐观的微笑。
曾几何时,她们还是父母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心肝宝贝,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。
可她们额头上护目镜留下的印痕,却表明在到孝感之前,她们已经冲在了抗击疫情的一线。到孝感,只是她们作为尖刀班更加深入敌人的腹地。
是的,当我们还在念叨她们只是孩子时,当我们还在心疼她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时,她们已经肩扛重任、从死神手里抢人。
想起刘景仑接受采访时反复念叨的那句话,“我是医生,我做好医生该做的事情。”
哪里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,这场疫情国难里,有的都是挺身而出的普通人。
(记者 陈维灯)